圖為重慶市梁平區人民醫院醫師正在門診西藥房為患者配藥。 徐芳芳 攝

　　3月21日，重慶市梁平區紀委監委駐區衛健委紀檢監察組對區人民醫院“以案促改”整改情況開展監督檢查。圖為紀檢監察干部對照醫院藥品管理問題清單，重點查看藥品出入庫管理和藥品使用情況。 鄭治 攝

　　十九屆中央紀委六次全會提出，要加強對黨中央惠民利民、安民富民各項政策落實情況的監督，集中糾治教育醫療、養老社保、生態環保、安全生產、食品藥品安全等領域群眾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醫療衛生領域腐敗和作風問題，往往會帶來藥品和醫用耗材價格虛高、醫療費用增長過快等問題，破壞行業風氣，加重患者負擔，直接侵蝕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民生所指，民心所向，黨心所系，政之所行。去年以來，重慶市梁平區紀檢監察機關結合查處的原梁平縣人民醫院院長郭某腐敗案，緊盯醫療衛生領域重點部門和關鍵環節，聚焦解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等問題，通過監督推動改革、完善制度，以專項整治推動各相關職能部門深化改革，逐步消除腐敗滋生土壤，讓群眾切實感受到反腐敗的實際成果。

　　醫藥購銷環節是醫療衛生領域腐敗的“重災區”

　　黨的十八大以來，梁平區醫療衛生系統受到黨紀政務重處分的有23人，其中因受賄被判處有期徒刑的就有8人。為何在醫療衛生領域高壓反腐態勢下，仍有人頂風違紀違法？梳理近幾年查處的梁平區醫療衛生領域腐敗案例發現，醫藥購銷領域是腐敗的“重災區”。

　　醫藥購銷存在使用、采購、決策三個關鍵環節，三個環節本該環環相扣、層層遞進，但管理不善、監督不力，可能導致三個環節存在嚴重廉潔風險。在使用環節，臨床科室醫生根據用藥需求提出申請，對用藥品種和數量有一定話語權，如在藥品的選用上，醫生可以決定多用或少用某一藥商配送的藥品，存在被“圍獵”風險。在采購環節，臨床科室醫生提出用藥申請后，由醫院藥劑科具體實施購藥行為。藥劑科在藥品采購、調劑、審核供應商名單，以及藥事管理委員會評估藥品效能等方面具備重要話語權，成為不法藥商的“必爭之地”。在決策環節，醫院院長作為購藥領導小組組長對涉及購藥的相關事宜擁有最終決定權，也常常是不法藥商爭相拉攏、腐蝕的對象。

　　——為敲開醫院送藥“大門”，不法藥商選擇走“上層路線”

　　在醫藥市場，隨著醫藥銷售企業數量增加，行業競爭日趨激烈。醫藥供貨商要向某醫院供藥，需先向該醫院藥劑科提供資質完善的申請手續，再由藥劑科審核把關，報藥事管理委員會和購藥領導小組批準。通常只要符合相關資質要求，就能進入醫院配送名單，但其中存在初審是否通過、通過時間快慢等人為因素，為了敲開醫院送藥“大門”，一些藥品企業和醫藥代表往往選擇走“上層路線”，集中“圍獵”。

　　在郭某案中，不法藥商就竭盡全力拉攏腐蝕郭某及其妻子王某某（2006年，郭某違反組織紀律，任用其妻子王某某擔任藥劑科科長一職），并利用二人職務便利為自己廣開財路。其中，藥商胡某在2004年就已進入該醫院配送名單，但其銷售量始終處于低位，甚至呈現負增長。為了提升藥品銷售量，胡某通過各種手段結識、拉攏郭某夫婦，在利益誘惑下，二人甘被“圍獵”，利用手中的權力為胡某謀利，使該公司藥品銷售額一路飆升，在眾多同行公司中“脫穎而出”。

　　——在藥品種類上，少開普藥、多開特藥

　　醫院使用的藥品大致分為兩類，普藥和特藥。普藥是指廣泛使用的常規藥品，進價較便宜，藥商配送的利潤低；特藥是指新品藥、專科藥，進價較高，藥商配送的利潤高。郭某案中，郭某夫婦想方設法為不法藥商配送新品藥、專科藥大開方便之門，除了為其辦手續一路“開綠燈”，還利用影響力向臨床科室主任說情、打招呼，暗示科室主任多使用這些藥商提供的新品藥、專科藥，使其獲得高額利潤。

　　——在藥品數量上，主動為藥商“提速沖量”

　　隨著國家對藥品價格，特別是對普藥價格的規范管理，藥商已很難在藥品價格上做文章，便通過“沖數量”攫取高額利潤。具體而言，臨床醫生在開處方時，在同一類藥品中如果人為地向某個配送商的產品傾斜，該類藥品消耗量增長，藥劑科便會向該藥商提出更多采購需求，該藥商的藥品銷售數量自然也會增加。

　　在郭某案中，不法藥商結識郭某夫婦后，利用兩人的職務影響力與臨床科室醫生進行結交、疏通關系，最終將購藥三個環節全部打通，搭建起一條完整的藥品利益輸送鏈條。在這一利益鏈中，藥商除了為臨床醫生提供紅包禮金、吃請送禮等，還通過郭某對其施加影響，使其多開他們配送的藥品并向藥劑科提出采購申請。據辦案人員介紹，在不法藥商的“圍獵”下，郭某甚至在即將卸任院長職務之際，主動提出要為其“提速沖量”，給醫院造成不良影響。

　　——為規避風險，變更、新增配送公司

　　在結成利益共同體后，藥商李某、胡某公司在原梁平縣人民醫院銷售額急速上升，業績“名列前茅”。為了掩人耳目，讓業績在同行里不要過分顯眼，同時“化整為零”，把配送公司分散開，多配送一些藥品，二人提出了變更、新增配送公司的方法。郭某夫婦在明知藥商變更的公司有前科且醫院中層干部有不同意見的情況下，仍利用職務審批權限幫助新的公司進入配送名單。據了解，在審查調查初期，辦案人員認為李某、胡某等均只有一家公司在醫院配送藥品，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這些“小號”公司的面貌才逐漸被揭開。經查，在郭某和王某某的幫助下，李某、胡某二人公司在醫院的藥品銷售額持續增長，從每年幾十萬到上千萬元。同時，在原縣人民醫院資金緊張，對其他藥商延期付款情況下，郭某夫婦仍利用職務便利，要求醫院對二人公司按期付款，幫助其快速回籠資金。

　　多要素運用審查調查措施，嚴肅查處腐敗蛀蟲

　　為保證監察機關有效履行監察職能，監察法賦予監察機關多種調查措施。合理、規范、有效采取相關調查措施，是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反對腐敗的重要體現。在郭某案中，辦案人員初步掌握線索后，多要素運用審查調查措施，在對審查調查對象留置的同時，適時采取訊問、詢問、查詢、調取、搜查、扣押、限制出境等措施，將外圍調查取證與內部訊問談話優化組合，最終取得較圓滿效果。

　　——做細做實思想政治工作

　　監察法第二十條規定，對涉嫌貪污賄賂、失職瀆職等職務犯罪的被調查人，監察機關可以進行訊問，要求其如實供述涉嫌犯罪的情況。第二十一條規定，在調查過程中，監察機關可以詢問證人等人員。

　　郭某案中，其妻王某某在審查調查之初，企圖以閉口不言、胡攪蠻纏等方式來逃避審查調查，內審工作一度陷入僵局。審查調查組從黨性教育出發，突出健康關懷、親情關懷、心理關懷在訊問中的作用，一步步破解其畏罪心理、僥幸心理，攻破心理防線。在辦案人員耐心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下，王某某主動向組織交代了其收受賄賂為藥商牟取暴利的詳細過程。

　　——依法嚴查不明來源收入

　　監察法第二十三條規定，監察機關調查涉嫌貪污賄賂、失職瀆職等嚴重職務違法或者職務犯罪,根據工作需要,可以依照規定查詢、凍結涉案單位和個人的存款、匯款等財產。第二十四條規定，監察機關可以對涉嫌職務犯罪的被調查人以及可能隱藏被調查人或者犯罪證據的人的身體、物品、住處和其他有關地方進行搜查。第二十五條規定，監察機關在調查過程中，可以調取、查封、扣押用以證明被調查人涉嫌違法犯罪的財物、文件和電子數據等信息。

　　郭某案中，為查清郭某夫婦及相關涉案人員家庭資產及利益往來情況，辦案人員先后采取查詢、調取等措施。通過查詢、調取的海量數據比對分析，發現郭某存在大量不明來源收入，且與藥商胡某之間關系緊密，二者存在不正當的經濟往來，這也為后期擴大審查調查成果，迅速鎖定行賄人員奠定了基礎。

　　為查清郭某夫婦收受的贓款贓物去向，梁平區紀委監委在對二人采取留置措施后，調查得知王某某在被調查前向胡某家中搬了大量紙箱，繼而依照程序對胡某的住處進行了搜查，從其家中查獲涉案物品，并進行了扣押，后經查證，這些物品系郭某夫婦違紀違法所得。

　　——織密天網成功追逃

　　監察法第二十九條規定，依法應當留置的被調查人如果在逃，監察機關可以決定在本行政區域內通緝，由公安機關發布通緝令，追捕歸案。第三十條規定，監察機關為防止被調查人及相關人員逃匿境外，經省級以上監察機關批準，可以對被調查人及相關人員采取限制出境措施，由公安機關依法執行。

　　在查辦郭某夫婦嚴重違紀違法案中，為防止涉案人員外逃，梁平區紀委監委按程序報批，由公安機關采取限制出境措施，有效確保相關人員順利歸案，案件調查工作得以平穩進行。然而，郭某夫婦被梁平區紀委監委立案審查調查并采取留置措施這一消息發布后，藥商胡某就銷聲匿跡了。梁平區紀委監委決定通過按程序報批追逃，并對胡某家屬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方式，使其主動投案。在經歷了十余天煎熬后，胡某終于主動投案，如實交代了其與郭某夫婦的利益往來，案件取得重大突破。

　　在綜合運用各項審查調查措施后，案件查辦順利推進，辦案人員很快查清了郭某、王某某的違紀違法事實。經查，2007年至2021年，郭某伙同王某某利用職務便利，接受藥品銷售人員李某、胡某等人請托，為其在該院銷售藥品、結算藥品款等方面提供幫助，多次收受李某、胡某所送現金共計人民幣658萬元。

　　2021年4月，郭某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梁平區紀委監委立案審查調查并采取留置措施，同年12月，郭某因犯受賄罪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80萬元，其妻王某某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二個月，并處罰金55萬元。

　　以案促改刮骨療毒，從醫、就醫環境煥然一新

　　2021年10月，梁平區以郭某案召開全區醫療衛生系統“以案四說”警示教育暨以案促改工作部署會，會上播放的警示教育片《20年老院長覆滅記》給參會人員以極大震動。會后，醫療衛生系統陸續逐級組織召開警示教育會，受教育人數1100余人。案發單位按照規定及時召開專題民主生活會。

　　——及時補齊制度短板

　　針對案件暴露出來的薄弱環節，梁平區人民醫院立行立改，及時補齊短板。在風險防控方面，該院先后修訂相關制度193項，制定藥品耗材采購等相關制度11項，對職權目錄、內部機構廉政風險、個人崗位廉政風險進行全面梳理，共梳理出內部機構風險點9個、個人崗位風險點62個，制定防控措施12項。

　　在民主決策方面，該院提出四個“一律”：“人財物等重大事項一律提交集體決定”；“大型設備一律先由專家組論證”；“黨委會研究事項一律向院內公開”；“經濟事項一律先審計后支付”，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堅決杜絕“一言堂”。

　　在醫藥購銷方面，該院成立“采購辦”和“采購工作領導小組”，實行公開競價采購，同時還成立由院紀委書記任組長的“采購監督小組”，監督采購全過程，并受理對采購項目的質疑和投訴。

　　——舉一反三，治理一域

　　“郭某案充分暴露出醫療衛生系統在加強黨建引領、破除行業陋習、堵塞‘醫腐’源頭方面任重道遠。”梁平區紀委監委主要負責人表示，“要以郭某案為抓手，以點帶面、舉一反三，深度剖析案件背后的行業深層次原因，聚焦一案，治理一域。”

　　梁平區醫療衛生系統圍繞黨風廉政建設、運營管理、醫保資金、醫療質量與安全等方面開展全面檢查，查找出人、財、物等關口存在的問題25個。針對排查梳理出的問題，區衛健委強化了《醫務人員不良行為記分管理辦法》等6個工作制度的落實力度，出臺《2021年衛生健康系統行業作風建設工作方案》《重慶市梁平區不合理檢查專項治理工作方案》等4個文件，完善《梁平區衛生健康委黨委會議議事規則》等6個制度，不斷強化制度管人、管事的效能。

　　除了加強對醫療衛生系統的監督管理，梁平區紀委監委還堅持“受賄行賄一起查”，加大對行賄人和行賄企業的懲罰力度，從源頭上降低醫療腐敗發生的幾率。駐區衛健委紀檢監察組分批次對在梁平區開展業務的藥品、器材、耗材供貨商和醫療機構開展廉政談話，要求供貨商同醫院簽訂廉潔供貨責任書216份，將2家出現廉潔問題的供貨單位納入黑名單，限制其與本區域內任何醫療機構簽訂購銷合同。

　　——醫者清，則患者樂

　　“現在工作環境清爽多了，沒有了不必要的應酬，總算能夠踏踏實實專注于本職工作。”以案促改后梁平區人民醫院干部職工對前來走訪的紀檢監察干部說，通過以案促改，梁平區醫療衛生系統風氣煥然一新。

　　“過去感冒開藥一般都是兩三百塊錢，現在費用沒有以前那么高，效果也不錯。”在區人民醫院就醫的群眾說。

　　醫藥采購腐敗就像是一個“病灶”，清除病灶后換來的是清爽的從醫環境和人民群眾滿意的就醫環境。

　　據了解，經過系統治理，梁平區人民醫院信訪舉報數量降幅達35%，采購辦成立后醫院節約成本2360余萬元，高值及低值耗材的平均降幅在原采購價的25%以上。全區醫療衛生領域信訪量同比下降10%。

　　梁平區紀委監委相關負責人表示，“今后，我們將始終保持‘零容忍’的態度，緊盯醫療衛生領域腐敗和不正之風，堅決破除醫療衛生領域腐敗利益鏈，切實保障看病群眾利益，讓醫療衛生系統警鐘長鳴、清風常在。”（記者 方弈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