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聲長篇小說《重生》：彰顯以柔克剛的人生智慧

　　近期出版的長篇小說《重生》（天津人民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是著名作家梁曉聲繼知青文學之后再度執筆潛心創作的轉型之作。小說刻畫了一個備受爭議與懷疑的“懦者”形象，講述了一段離奇曲折又生動感人的抗日故事。儒雅斯文的主人公王文琪，在一次日軍進村掃蕩時，為了挽救鄉親的性命，情急中暴露身份，從此陷入與敵寇周旋而引發同胞仇視、怨恨的艱難、尷尬的處境之中。

　　小說主人公王文琪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藝術形象。身為東京大學日本文化史博士，在那個特殊歲月里，他只能隱于農村，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如果不是因了一場敵寇掃蕩，他可能會繼續“歸隱”，憑著祖上留下的家業，縱在亂世也能活得不錯。日軍掃蕩之后，他頻頻向敵寇“阿諛獻媚”，被同胞視為懦者、叛徒，他在兇殘的敵寇與義憤的同胞之間苦苦掙扎。

　　懦與勇——人性的兩個對立面，在王文琪身上得以淋漓展現。他在敵寇面前卑躬屈膝，看似失掉了個人尊嚴和民族氣節，但關鍵時刻他化被動為主動，在危機中求得生路。王文琪多年來在村子里只是教孩子們識字唱歌，并沒有參與到抗日中，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文弱的書生，在沖突爆發時毫不猶豫地站出來，以柔克剛，親手斬殺了敵寇指揮官池田，呈現出他“勇”的一面。作者試圖在此給懦與勇重新定義。懦，不是心下無根，唯唯諾諾，言聽計從；勇，亦非逞口舌之快、不計后果的血氣之勇。王文琪恰是把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活得安穩。他既不是懦弱之人，也不是英雄，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在特殊年代，做了一件并不平凡的事。

　　梁曉聲擁有數十年的文學創作經驗，保持著一貫熟練高超的語言技巧，整部小說讀起來十分過癮。除了流暢自然的敘述，緊張氛圍的渲染，生動的人物心理獨白等，于這樣的嚴肅題材中也不乏幽默，如：“你們思一思，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如此這般妙語頻出，實堪玩味，叫人忍俊不禁。

　　回歸到小說的名字——“重生”，實有深意存焉。王文琪在夾縫里苦苦掙扎的同時，也產生過惶惑與懷疑，他一直在尋求心靈上的救贖。最后一刻，他篤定信念，手刃敵寇，把自己置之死地，因此而重生。他告別了曾經陷于兩難之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獲得了心靈上的慰藉和救贖，迎來了第二次生命。

　　故事并沒有結束，本以為從此之后不會再飽受爭議與懷疑，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的王文琪，由于其特殊經歷，以及與敵寇一度的交好關系，使得他剛剛獲得的新生再次遭受打擊，口誅筆伐的威力不亞于敵人的槍炮。王文琪與妻子，“只有用一個‘忍’字相互開導著堅強地活下去”。殘酷的“暴風雨”過后，王文琪的“問題”徹底糾正，“歷史疑點”被宣布為無稽之談，一度被折磨得蓬頭垢面的他重煥新顏，與此同時，身患重癥多年的妻子奇跡痊愈，二人一起迎接新的曙光。

　　小說不僅彰顯著對生命的敬畏，對人性的關懷，對和平的渴求，還詮釋了一種以弱制強、以柔克剛的人生智慧。梁曉聲借“抗戰故事”，實寫人情、人心、人性，見證卑微者在逆境中的人性之美。透過這部作品，作者真正表達的是一種人生態度，或者說是一種處世之道和生命哲學——隱忍不發，以柔順反抗強橫，以柔弱展示力量。（劉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