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凈的心靈世界

　　□文學評論家 馬季

　　無論是社會影響力還是商業價值，長篇小說始終占據著文壇霸主地位，但平心而論，中國現當代文學100余年，被奉為經典作品的中短篇比長篇多得多。正如評論家賀紹俊所言：相對于長篇小說更追求故事性的特點，中短篇作品更能判斷一個作家在文學藝術性上的成就。短篇小說講一個片斷、一種情緒、一種生活的局部體驗，要把它組織成一個完整的藝術文本去感染讀者，這需要很深的藝術功力。其實，短篇小說大師對文壇的貢獻更加便于量化，比如國外的契訶夫、莫泊桑、博爾赫斯，中國的魯迅，他們的文學地位都是由中短篇小說奠定的。

　　人民文學出版社最近推出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短經典”叢書，這是很有意義的做法，其中陳忠實的短篇集《釋疑者》讓讀者領略到了短篇作品的魅力。集子里收入的《藍袍先生》《貓與鼠，也纏綿》《李十三推磨》《我的秦腔記憶》《生命之雨》等短篇小說和散文所描繪的鄉土和現實世界，在一個個小人物身上散發出永恒的光芒，重新閱讀，趣味仍然不減當年。如果說《白鹿原》是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座豐碑的話，這些質樸而有根的短篇就如同豐碑上細密的紋路，陳忠實作品獨特的藝術個性也因此有了生命之源。換句話說，沒有這些短篇也很難出現集大成的《白鹿原》。

　　無獨有偶，馮驥才的中短篇小說集《雪夜來客》也是當代短篇創作的重要成果。這本集子收錄了馮驥才執筆50年的小說精粹，如《神鞭》《雪夜來客》《炮打雙燈》，新創作的短篇小說《木佛》，以及《俗世奇人》等經典篇目。馮驥才善寫江湖傳奇，但不停留在故事層面，而是指向人間日常的精神世界，將人生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寫出了氣勢，其筆觸之敏銳，視角之深刻，眼界之豁達，語言之風趣，無一不顯示出筆力的深厚。通過這本集子，我們可以看出，一個優秀作家是有能力跨越年代的，馮驥才創作于上世紀70年代、80年代的作品，如《雪夜來客》便穿透了時間屏障，給讀者留下了綿長的回味。

　　張煒的《思維的鋒刃》和梁曉聲的《文藝的距離》則是兩位在文壇久負盛名的作家由文學和寫作延伸出來的人文思辨，作品通過對社會現實、文藝狀況以及文化生態的審視、觀照和深刻思考，給讀者搭建了一座通往文藝作品核心的橋梁。

　　美國作家哈珀·李一生中唯一的長篇小說《殺死一只知更鳥》曾獲得普利策小說獎，由此書改編的同名電影獲得8項奧斯卡提名，3項獲獎。這部成長教育圖書中當之無愧的經典文學作品影響了美國幾代人，帶給讀者是一種清朗明確的教育觀，沒有對茍且的曖昧，沒有對正直的顧慮，沒有對責任的推諉。“有一種東西不能遵循從眾原則，那就是人的良心。”小說的核心似乎是在告訴讀者：你可能會辛苦一場最終看似沒有收獲，但所有的經歷，正是你的責任。哈珀·李一直隱居在故鄉亞拉巴馬州門羅威爾小鎮，有記者向其詢問為何不趁風頭正盛繼續寫作，哈珀·李回答：“有過這樣一次，還有什么好寫的呢？”由此可見，文學作品帶給我們的不只是精神享受，更重要的是，我們應當學會從中吸取其中無形的力量，而使自己的認知得到升華，并因此擁有一個潔凈而美好的心靈世界。